洞庭藜蒿香
春,陽光正好,帥氣,養(yǎng)眼。此時,長江中游的洞庭湖水綠如藍,湖區(qū)老鄉(xiāng)總是要吃藜蒿的。
去舊城,舊時光的街巷尚在,漁巷子、茶巷子、桃花井,隨意找一條百年老街,陳舊的青石板,還保留了那么一點詩情畫意。尋一家小酒館,“吱呀”的木門,兩三張烏黑的木桌子,古意十足,店子一側(cè)的磚墻上,一定懸掛著一塊招牌,上有用粉筆新寫的幾個字:清炒藜蒿。字不工整,歪歪唧唧的,如藜蒿的那種野氣。藜蒿凌亂地擺在竹籃里,水氣洇洇,鮮溜溜地泛著綠綠的波光,縷縷清香。臨窗而坐,陽光鋪灑,窗外是一湖春水,溶溶漾溢,大地一片溫潤。我感到一股春味與水氣陣陣涌來。好久沒嘗到新鮮的藜蒿了。清鮮,脆嫩,素凈,鮮香水腥撲鼻。和其他菜蔬不同,藜蒿生時和熟時的樣子都是很好看的。生時綠盈盈的滿含著洇洇水氣,做熟后不僅姿色依舊,還顯得更加潤澤透明了,這哪里是菜啊?簡直是一碟碧玉簪。只有這時,才可體味文學(xué)大師汪曾祺筆下的藜蒿:“食時如坐在河邊聞到新漲的春水的氣味。”
臘肉炒藜蒿是味道最為濃郁純正的農(nóng)家土菜,最能代表洞庭湖水鄉(xiāng)的民俗民風(fēng)。
湖區(qū)人做藜蒿是很講究的。要做出上品乃至極品的藜蒿炒臘肉,對原料的要求很高,必須是采自湖洲的野生嫩莖,綠葉紅蔓,氣味芳香。要選毛衣針粗細的藜蒿,絕對不能用菜刀切,怕粘上鐵腥氣,而是要用手折掐成寸許長的段。藜蒿的葉子是不用的,蒿莖最好也只留稈尖部分,摘葉子要順著捏住藜蒿上部,從嫩尖往根部倒著捋,小心翼翼地摘,別傷了嫩尖。臘肉必須是農(nóng)家自己腌制的土豬臘肉。北風(fēng)起,臘月至,農(nóng)家殺豬過年。腌制臘肉,要將新鮮豬肉分割成巴掌寬的條,再把鹽均勻地撒在肉條上,反復(fù)搓揉,然后肉皮向下,放在大缸里,腌上十天半月后,用青翠的棕葉把肉穿起來,選擇有太陽的日子曬幾個大日頭,再一塊塊掛在火塘上方慢慢熏烤,熏得越久,臘肉越香。用作配料的紅辣椒,也必須是農(nóng)家自己曬的,這樣炒出來的菜,方能香辣到位,讓你酣暢淋漓。
原材料選好了,鍋燒熱,臘肉切成絲或片煎至金黃,再將藜蒿倒進鍋,加紅辣椒,爆炒稍許。菜尚未起鍋,滿屋溢香,勾得人涎水直流。待得端上桌來,但見藜蒿清爽鮮嫩,臘肉醇美柔潤,黃綠相映,于濃鮮中透出一抹清香,真是絕妙的搭配。其色奪目,其香盈鼻,其味爽口,實乃玉盤珍饈。
在洞庭湖水鄉(xiāng),藜蒿炒臘肉是美味佳肴中的極品,被人吃出了一種境界、一種情懷、一種文化、一種鄉(xiāng)愁。可以毫不夸張地說,藜蒿炒臘肉作為打上了濃郁鄉(xiāng)土印記的美食,已融入洞庭湖區(qū)人民的血脈。
除了炒臘肉,藜蒿的吃法還有不少。比如藜蒿與香干同炒,也是一道家常名菜,一個白如玉,一個翠似翡,珠聯(lián)璧合;一個香得飄逸,一個香得醇厚,相得益彰;一個來自山野,一個出自坊間,門當(dāng)戶對。藜蒿濃厚的香味和香干濃郁的豆青味經(jīng)牙齒撮合,還能混合出一種只可意會的清香。另如“藜蒿炒肉絲”,經(jīng)過冬天的厚味滋補,更覺藜蒿清鮮不膩,脆嫩味美。還有“冷拌藜蒿”,將藜蒿放在沸水里燙上數(shù)分鐘,撈起后用鹽、味精、香油等拌之即可。也可用藜蒿燒湯,葷素皆宜,成湯后,飄起根根青綠的藜蒿,色香味俱佳。無論哪種做法,都是絕好的美味。
我最喜清炒藜蒿。旺火急就,除了少量油、鹽外,不放任何佐料,翠色可掬,味雖寡,卻是最本真的。一盤鮮綠油亮的藜蒿端上餐桌,我想整個江南的春色已經(jīng)盡入我的胸臆。每次吃藜蒿時,都有把春天含在口中的感覺,仿佛那桃花春雨江南已永久地留在肚腹中,印在記憶里。
藜蒿仿佛是人間煙火的詩意畫,不僅是鄉(xiāng)下人犒勞自己的上好食材,也是他們招待客人、走親訪友的佳品。湖區(qū)人民出差會友,往往會捎上幾把碼扎得整整齊齊的鮮嫩藜蒿,讓遠方的朋友分享家鄉(xiāng)風(fēng)味。漂泊異鄉(xiāng)的游子更是刻骨銘心地記著家鄉(xiāng)的“神草”,逢年過節(jié)返鄉(xiāng)時,總要帶幾把藜蒿回客居地,即使不能回家的,也要托人給自己捎回幾把,聊解饞涎和思鄉(xiāng)之情。
一盤碧綠的藜蒿,冒著熱氣,透著絲絲香味,江南的春天便永久地留在人生的記憶里了。
一盤清炒藜蒿吃完了。洞庭湖的春,正在藜蒿香里越來越深,越來越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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