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文學意識與行旅體驗相遇
當文學經(jīng)驗與環(huán)球旅行不期而遇,就像一條鏈子串起散落各處的珠子,人們最終會發(fā)現(xiàn)風景的內涵與生活的詩意。
困在原地的人,想踏上遠方的路。
走過遠方的人,訴說文學的旅程。
盧楨所著《旅行中的文學課》就是這樣一種回應。全書分為歐陸光影、亞非土地、南美天空三大板塊介紹各地風貌及其文學故事,如法國·巴黎與雨果、德國·萊比錫與浮士德、意大利·維羅納與朱麗葉、英國·倫敦與老舍、愛爾蘭·都柏林與尤利西斯、波黑·薩拉熱窩與波黑作家安德里,等等。作者10年間走過80個國家,300多個城市,目光所及是一時一地的風光,更是一城一國的人文。
作者講述了一個自己的故事:一位長輩找到一處堪比瑞士的風景,那里有蔥蘢起伏的連山、純凈透明的湖水,驅車到達之后,長輩問他此處比瑞士如何,他說風景很美,除了這里不是瑞士。作者認為抵達現(xiàn)場才是旅行的全部意義。文學作品中的發(fā)生地點、眾人心目中的風景名勝是難以替代的。這部書將文學意識置入行旅體驗,在不斷抵達現(xiàn)場的朝圣之旅中訴說內心深藏的體會,分享先賢故人的經(jīng)歷。
文人與旅行的緣分一直難分難解,古人常在山水徜徉間寫下千古名篇,現(xiàn)代作家的域外經(jīng)驗促使他們形成一定的文學觀念且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留下痕跡。旅行可能直接進入作家的寫作視域,也可能成為潛在經(jīng)驗。旅行讓人走向陌生情景,形成獨特心境。行者在荒漠相遇、在高山邂逅,與山水溝通、與歷史對話,他們遇見他人、更是回歸自我。
《旅行中的文學課》并不是通俗游記,而是旅行文學。
書中重現(xiàn)文學經(jīng)典。作者通過古希臘展廳的瓶子講述了英國詩人濟慈與大英博物館相關的創(chuàng)作。1817年濟慈來到大英博物館,隨后創(chuàng)作了著名的《希臘古甕頌》,詩歌的結尾寫道:“等暮年使這一世代都凋落,/只有你如舊;在另外的一些/憂傷中,你會撫慰后人說:/‘美即是真,真即是美’,這就包括/你們所知道、和該知道的一切。”詩句表現(xiàn)出濟慈對古希臘精神的仰慕。因為沈從文曾說“我只想造希臘小廟”,于是作者的講述從濟慈跳躍到沈從文。沈從文將自己的文學創(chuàng)作比為“希臘小廟”,以在“精致、結實、勻稱”的希臘神廟里供奉“人性”。如果要給沈從文的神廟找到現(xiàn)實存在物,作者認為最適宜的該屬大英博物館中的帕提農(nóng)神廟雕塑展廳。由此,作者從中外文學經(jīng)典回到文學現(xiàn)場,圖文并茂地介紹此展廳。
書中呈現(xiàn)異域風情。城市街角的老房子、城市地標的各色雕塑、富麗堂皇的教堂,站臺上的老站長、風雨中的音樂家、售賣樂器的小販,還有朱麗葉故居墻壁上的愛情誓言、王爾德墓碑上的唇印……我們仿佛穿越時空,與各色人物相遇、對話,感受異鄉(xiāng)的魅力。貝爾格萊德的伊沃·安德里奇,青年時創(chuàng)立學生秘密組織,反抗奧匈帝國的統(tǒng)治,二戰(zhàn)期間隱居寫作,發(fā)表了“波斯尼亞”三部曲,獲得1961年的諾貝爾文學獎。瑞士作家翰娜·施皮麗為兒子寫下童話故事《海蒂的學習和漫游歲月》,童話中小姑娘海蒂與爺爺?shù)南嗵帲尸F(xiàn)了阿爾卑斯山腳下寧靜與晶瑩的小鎮(zhèn)。作者以到達現(xiàn)場的捕捉與浸潤文學的追溯,向讀者講述萬象風光之下的世間百態(tài),包括決絕的反戰(zhàn)、純真的童話、忠貞的愛情、凄婉的離別以及恐怖的監(jiān)禁。
書中偶現(xiàn)作者故事。敘述者不斷與你對話,對話內容可能是呼嘯山莊旁不斷延伸的荒原,可能是浮士德餐廳的土豆?jié)鉁€可能是火車上安靜的緬甸女子或躁動的緬甸男子。身著籠基的女乘客盤腿而坐,偶爾關心起男子的聊天。男子被檳榔染紅的牙就閃起了光,作家奧威爾說它像“紅色的錫紙”,作者“倒覺得它就是血,每個緬甸男人都含著一口這樣的血在奔波”。作者的敘述話語從非虛構旅行轉向文學描述,帶著一點俏皮。敘述者在薩拉熱窩遭遇套路化的購物陷阱,在基輔切爾諾貝利核事故遺跡參觀地掉入地板下的空心地基,“身體滑稽又危險地卡在裂出的黑洞里”。敘述話語并不怨怒或哀傷,而是調侃而幽默。“我終于借助厄運的眷顧,觸碰到普通游客無法企及的切爾諾貝利經(jīng)驗。”敘述者借用白俄羅斯諾獎作家列克謝耶維奇的口吻總結了這段旅途:“我從切爾諾貝利來,那一天我遇到的事情和別人不太一樣,無論你想不想聽,這件事都發(fā)生了。”這突破了大多數(shù)切爾諾貝利游記的悲情敘述。
《旅行中的文學課》的突出特點是把文學與旅行相結合,作者將文學感知和行旅體驗融入其中,使其擁有一種風格化、個人化的表達。當作者坐上“喬治·奧威爾號”列車緩緩繞城游覽時,看到21世紀的緬甸:手寫的車次信息牌、販賣蔬菜的商販、鐵軌上嬉戲的孩子以及混雜著干魚、大蒜、瓜果、花香的甜膩奇特的土味兒。這當然不是英國作家喬治·奧威爾筆下20世紀的緬甸,已不見《動物莊園》《一九八四》書寫的壓迫與斗爭,亦不見反極權主義的痕跡。作者在一個特定地點聯(lián)想到與之相關的作家作品,建立起城市景觀與文學故事的關聯(lián),這是能指的關聯(lián)。至于旅行所見與小說所寫產(chǎn)生的時空距離,既可說是時空之隔,又可說是距離之美。在“隔”與“不隔”、“遠”與“近”之間則有可供開發(fā)的多重語意。
旅行,是漫無目的的漂泊過程,還是有備而來的探索歷程,因人而異。旅行者似乎比當?shù)厝烁芡黄乒袒拈e適,更能觸碰到土地的新奇感。英國作家阿蘭·德波頓在《旅行的藝術》中說道:“旅行的一個危險是,我們還沒有積累和具備所需要的接受能力就迫不及待地去觀光,而造成時機錯誤。正如缺乏一條鏈子將珠子串成項鏈一樣,我們所接納的新訊息會變得毫無價值,并且散亂無章。”當文學經(jīng)驗與環(huán)球旅行不期而遇,就像一條鏈子串起散落各處的珠子,人們最終會發(fā)現(xiàn)風景的內涵與生活的詩意。
(作者系南開大學融媒體研究中心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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