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泰山·捕風捉影 | 看見了什么
□劉水 文/圖
從書架上隨手抽出屠格涅夫的《獵人筆記》,隨便翻到《我的鄉鄰拉季洛夫》,讀到“我”受到拉季洛夫邀請,跟他走進菜園,看見菜園里的“風景”:
“在一株株老椴樹和茂密的醋栗叢之間,生長著一棵棵圓圓的、灰綠色的大白菜。蛇醉草螺旋形地盤繞在高高的樁子上,菜畦里豎立著密密麻麻的褐色樹條子,上面纏著干枯的豌豆藤。一個個老大的扁圓形南瓜仿佛擱在地上。那一片片帶灰塵的、有角有棱的葉子下面露出黃黃的黃瓜。籬笆邊上高高的蕁麻隨風搖曳著,有兩三處地方生長著一叢叢花草,有金銀花、接骨木、野薔薇,那是昔日‘花壇’的遺物。那小小的魚池里灌滿紅紅的、黏糊糊的水。魚池旁邊有一口水井,水井周圍是一個個的小水洼。幾只鴨子在這些水洼里忙忙碌碌地游著水,一歪一歪地行走著;一條狗渾身打著哆嗦,瞇著眼睛,在草地上啃骨頭;一頭花斑牛也在懶洋洋地吃草,不時地用尾巴甩打瘦瘦的脊背。小路拐了個彎,粗大的柳樹和白樺樹后面露出一座木板蓋頂的灰色舊房子和歪斜的臺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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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很偶然進到菜園來,只是穿過菜園,去灰色的舊房子,在如此短的路途,“我”怎么會看見如此多的花木、果蔬和畜禽并留下細致入微的印象呢?我相信這樣一幅菜園的素描不是屠格涅夫的憑空想象,這樣的眼力和記憶又是怎么得來的呢?我想象自己就是他打獵的伙伴葉爾莫萊,跟著他一路走下來,我又能看見什么呢?
我也剛剛寫過幾段關于岱廟的文字,試圖記錄下這個季節岱廟里的花香鳥語:
“春天里,如果不是為了采竹筍,你最好不要靠近竹林。因為當你向竹林每邁出一步,都可能踩到剛剛拱出地面的春筍。
先是你覺得腳下有尖硬的東西硌腳,低頭一看,腳已經踩到筍尖上了。你連忙往回撤,想不到腳剛一落地,卻又感到又有新的硌腳的東西,再次低頭,你發現又一根竹筍被你踩中了。你尷尬地站在原地不動,這才發現在竹林下的落葉中,這里那里到處都是筍尖。你像鷺鷥一樣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外撤,但還是有幾根筍不幸被你踩到了。
被踩到的竹筍還能如愿以償,長成一根亭亭玉立的竹子嗎?她們可是在地下憋屈了一個漫長的冬天,才好不容易鉆出地面的。我看見有的竹筍從石頭縫中鉆出來,有的是硬硬地拱破了地磚和混凝土才鉆出來的。只是想象一下自己是長在地下的一根筍,一抬頭頂到硬邦邦的混凝土,心里就感到一陣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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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近谷雨,岱廟牡丹園里,除了幾棵稀少的綠牡丹才開始綻放,那些大紅大紫的品種大多已經凋零。櫻花早已落光,碧桃也正一天天變得綠肥紅瘦。纏繞在枯柏上的藤蘿花倒是還紫瑩瑩地掛在枝頭,不時有灰喜鵲在藤花間穿梭往來。
岱廟是灰喜鵲的地盤。它們呼朋引伴,一會兒飛上枝頭,翹首遠望;一會兒又飄然而下,在城墻根,在冒出一根根竹筍的竹林下,在一片片金燦燦的蛇莓花中,翻找著什么。還有斑鳩、戴勝、烏鶇、啄木鳥、灰椋鳥——自然也少不了麻雀,它們都以這片神圣的園子為家。有了花香和鳥語,神靈的庭院才有生氣。哪能讓神靈整日在殿堂里枯坐呢?”
有了比較,才更顯示出差距。是天分不足,還是由于對相機的過度依賴,在需要用眼觀察、用心體驗時,一味地把“印象”留給了鏡頭去記憶,久而久之,造成了眼力和心力的退化?“我來了,我看見了”,可是看見什么了?當你并沒有看清什么的時候,又怎能說你來過呢?
“我”與鄉鄰聊了很多,兩人得出一個論點,那就是“最微不足道的小事給人的印象,往往比最重要的事給人的印象更深”。我也有這樣的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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