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泰山丨重要的是它的色彩

　　□劉水文/圖

　　在《河上一周》中聽梭羅談歷史，感覺不像是在談歷史，倒更像是在談風景攝影。

　　你聽他說：“我們閱讀歷史應像觀賞風景那樣不帶批評的目光，對空氣的色澤和中介所造成的各種光線和陰影的興趣超過對它的基礎和構成的興趣。”又說：“實際上，歷史的波動起伏就如從早到晚的自然景觀。重要的是它的色彩。時間不掩藏珍寶；我們要的是它的此時，而非彼時。我們并不抱怨位于地平線的群山呈藍色且模糊不清，它們更像天空。”

　　如此看歷史，看到的不就是歷史投在現實中扭曲變形的影子，做歷史研究，不就成了像攝影一樣“捕風捉影”？“然而一塊面紗罩著過去、現在和未來，歷史學家的職責恰恰是去發現現在是什么狀況，而非過去是什么狀況。”這樣的歷史不就真正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

　　但是，如果你把他的“歷史觀”當作“攝影觀”來看，就發現他的觀點會給人很多的啟迪。如果你按照他關注的焦點和指引的方法來拍照，一定會拍出好的照片來。

　　就比如說，拍照片，你去拍一片開花的果園，如果你不是出于栽培果樹或研究植物的考慮，你就要考慮“光線和陰影”“光輝和氣氛”，而不是果樹品種和長勢。你更多考慮的是它的美，“它的美就像日落；不是墻上的一幅壁畫，平展而有界限……游移不定或自由自在，不受約束”。“模糊不清”有時反倒成了你想要追求的效果。

　　

　　日落時分。

　　實際上，我在泰山腳下拍照片這么多年，我“對空氣的色澤和中介空間造成的各種光線和陰影的興趣”，確實“超過了對它的基礎如構成的興趣”。也就是說，我鏡頭下的泰山并不是純然的“寫實”。

　　也許我對梭羅的解讀失之偏頗，匪夷所思，然而卻也是我的“一孔之見”。而且，這不正是他所強調的“過去不可能被顯示；我們無法知道我們所不是的一切”，還有“重要的是它的色彩”？

　　但是，我對梭羅的興趣并不在于他的觀點是否正確。我關注的是他率真的性情和獨到的感覺，以及他縱橫捭闔的想象和文字表達。

　　“此刻我坐在一根樹樁上，其年輪標示出幾百年的樹齡。倘若我環顧四周，我可以看見土壤恰恰是由這類樹樁——該樹樁的祖先的殘遺物構成的。……倘若我傾聽，我可以聽見青蛙的叫聲，這叫聲比埃及的瀝青更古老；還聽見一根圓木上一只鷓鴣鼓翅發出聲響，仿佛是夏日空氣的脈動。”這樣的文字，能讓你感覺到他坐過的樹樁上留下的余溫。

　　

　　古廟光影。

　　他說自己：“我在這古老的沃土上種植我的最美麗最鮮艷的花卉。”我扎根的這山，是一座再古老不過的一座山；我生活的這片土地，也是一片古老的沃土，春天里，我在這方土地上拍攝“最美麗最鮮艷的花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