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泰山丨一如初見

　　□劉水

　　中午飄過一陣雪，只是一陣兒。那時我正在吃午飯，出門看見漫天飛舞的雪花，忽然想起蠟梅，就急匆匆往岱廟趕，但剛進厚載門，雪便停了，陽光照射下來。
　　

? ? ? ?蠟梅盛開。

? ? ? ?但是蠟梅還在靜靜地等待著我。東御座露臺左右對稱各有一叢，蠟黃的梅花開得正盛。

　　“你要早來一會兒就好了！”

　　好像聽見一樹蠟梅在對我說話，我順口答道：“是啊，這雪下得也太快了！像捉弄人一樣。”

　　我又接著問：“不知道春節過后還會下雪嗎？”

　　“按照這些年的經驗，一般在二月份總還會有一場雪下來，有時下得還特別大，滿樹都是霧凇。”

　　聽到蠟梅樹的回答，我接著說：“但愿雪還會來，不過再下雪時，你的花可得等著我，不能凋謝！”
　　

? ? ? ?蠟梅裝點古寺。

? ? ? ?一陣輕風吹過，滿樹的梅花好像顫巍巍地笑了。風中彌漫著一縷縷幽香。

　　我認識岱廟里的每一樹蠟梅，不僅是岱廟里的，還有王母池、普照寺和烈士祠里的。我認識她們，她們也一定都會認識我。每年春節前后蠟梅花開的時候，是我們聚會的日子。我對于這一年一度的人與樹的聚會，總是充滿期盼。更期盼有一場雪，雪花飛舞時，一樹樹蠟梅也會翩翩起舞。

　　當然，蠟梅的舞姿不是誰都能看得到，也不是誰都能欣賞得了，就像不是誰都能與她們對話。我是覺得，一年年陪伴，一起成長，經歷風霜雨雪，人與樹之間會形成一種默契，甚至彼此都能在對方身上看到自己。

　　對于人與樹，人與自然，人與萬事萬物的關系，我很喜歡印度哲學家克里希那穆提的說法。他讓我們從深陷其中的欲望和痛苦中掙脫出來，環顧四周，抬頭望月。

　　“看吧！投入你全部的心神去看，投入你的視覺、聽覺和嗅覺。去看，去靜觀萬物，一如初見。如果能那么做，你就能發現那棵樹、那叢灌木、那片草葉，一如初見。”

　　一如初見。這廟里，這廟后的山上，有多少棵樹、多少叢灌木、多少片草葉，我年年陪伴，但卻年年新鮮，一如初見。對人，我們也會有如此的感覺嗎？

　　要跟自然有真正的交流，不只是停留在口頭的描述，而要成為它的一部分，去覺察、去感受你屬于那一切，要能夠對萬物飽含感情，要能對森林里的一只鹿、墻上的一只蜥蜴以及地上的一根樹枝投去贊美的目光。無言地注視一顆晚星或一彎新月……

　　我做不到對一只蜥蜴投去贊美的目光，但對鹿可以，很多年前，泰山黃溪河那邊曾養過鹿，只是現在早已沒有了。對一根樹枝可以，尤其是對綴滿點點蠟梅花的樹枝，我可以仰頭觀察，直到脖子累了。我也曾無數次在岱廟厚載門城墻下，注視晚星和新月，感覺那星、那月也一樣在注視著我。

　　如此，我不就成為了這座廟、這座山的“一部分”？

　　還有山下的這座城。也許你生活在一個小鎮上，但多多少少是種了一些樹的。鄰居家院里的花也沒有得到很好的照料，擁擠在雜草中，但好好看看它吧，你感受你就是其中的一部分，你就是萬物的一部分。城不是大城，但總比鎮要大許多許多，更何況城里面有許多樹，一年四季有無窮無盡的花可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