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泰山·揭秘泰山 | 關帝廟張彝憲登岱詩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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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世強
關帝廟龍鳳槐西院墻上壘砌有張彝憲登岱詩碑,碑文約刻于明崇禎四年至八年:
寶蓮華藏壓名邦,秦代碑文宋代幢。
云涌佛光通帝座,星環岳翠映扶桑。
金臺毫彩三千丈,列嶂森羅五百雙。
閱盡紅塵無限劫,天花亂墜作慈航。
這首詩無題無款,唯詩尾刻“張彝憲印”“司徒司空”兩方印章。其中的“司徒司空”印章,帶出一段明崇禎年間宦官與文臣之間摩擦爭斗的塵封往事。
明代稱戶部尚書為“大司徒”,稱工部尚書為“大司空”。鑒于魏忠賢專權導致禍亂,崇禎帝剛即位便撤回各地統兵宦官,把事務全部委任給朝廷大臣。不久后,戰事失敗、糧餉匱乏等問題接踵而來,崇禎帝懷疑大臣結黨營私,又重新任用身邊侍從宦官。崇禎帝為張彝憲設立戶工總理官署,令其查核戶部、工部財政收支情況。“張彝憲,莊烈帝朝司禮太監也。帝初即位,鑒魏忠賢禍敗,盡撤諸方鎮守中官,委任大臣。既而廷臣競門戶,兵敗餉絀,不能贊一策,乃思復用近侍。……而以彝憲有心計,令鉤校戶、工二部出入,如涂文輔故事,為之建署,名曰戶工總理,其權視外總督,內團營提督焉。”(《明史·張彝憲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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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禮監是明代內務府十二監之首,張彝憲于崇禎四年九月奉旨上任,單獨建立了戶工總理辦事衙門,統領戶、工兩部,位居兩部尚書之上,時人戲稱“堂公堂婆”。
面對崇禎帝重新啟用宦官的舉措,朝廷官員強烈反對。“給事中宋可久、馮元飆等十余人論諫,不納。吏部尚書閔洪學率朝臣具公疏爭,帝曰:‘茍群臣殫心為國,朕何事乎內臣。’眾莫敢對。南京侍郎呂維祺疏責輔臣不能匡救,禮部侍郎李孫宸亦以召對力諫,俱不聽。”(《明史·張彝憲傳》)崇禎帝不信任文官,執意要用宦官監督錢糧,如此背景下,張彝憲作為戶工總理前往兩部監督錢糧。“乙未,命太監張彝憲總理戶、工二部錢糧。”(《崇禎實錄》卷四)
兩部大臣怨氣滿腹卻沒有辦法,只能敷衍周旋,工部侍郎高弘圖首先憤而上書反對。高弘圖是萬歷三十八年進士,為人“柧棱自持,不依麗人”。引發高弘圖憤怒的是,他到工部就任的初三日,照例,新任右侍郎上任,需要召集合署官吏在公堂上參見,而張彝憲這時候也來工部,且坐在尚書位置,導致本該坐在公座上接受下屬參見的高弘圖不得不和下屬一起站于堂下。高弘圖當場面露不快之色,和張彝憲寒暄后拐往工部右堂大房坐定,接受下屬參見,完成履職儀式。
氣憤不過的高弘圖隨即上書:我(工部)衙門按慣例設有公座,中間是尚書的位置,旁邊依次排列侍郎的座位,這是符合禮制的。內臣奉皇上之命總理戶、工兩部事務,竟然凌駕于工部官員之上,這難道不是羞辱朝廷、褻瀆國家禮制嗎?“三月辛丑,工部右侍郎高弘圖上言:臣部例有公座,中則尚書,旁列侍郎,禮也。內臣張彝憲奉總理兩部之命,竟與臣部迭分賓主,儼然臨其上,不亦辱朝廷而褻國禮乎?”(《崇禎實錄》卷五)
崇禎帝堅持自己的安排:“有旨,總理已有公署,錢糧應到部驗核,著會同料理,升堂公座事如舊例。”高弘圖不愿繼續受辱,七次上疏稱病辭職,此舉觸怒了崇禎帝:“五年遷工部右侍郎。方入署,總理戶、工二部中官張彝憲來會,弘圖恥之,不與共坐,七疏乞休。帝怒,遂削籍歸,家居十年不起。”(《明史·高弘圖傳》)
工部除了高弘圖,其他官員也表示了對張彝憲的抵觸。“中官張彝憲總理戶、工兩部事,議設座于部堂,珖不可。右侍郎高弘圖履任,彝憲欲共設公座,珖與弘圖約,比彝憲至,皆曰‘事竣矣’,撤座去。彝憲怏怏。”(《明史·曹珖傳》)高弘圖和工部尚書曹珖一起給張彝憲甩了個冷臉。工部主事金鉉則和兩部同僚相約一起向私自謁見張彝憲的人吐口水。“鉉恥之,再疏爭,不納。乃約兩部諸僚,私謁者眾唾其面,彝憲慍甚。鉉當榷稅杭州,辭疾請假。彝憲摭火器不中程,劾鉉落職。鉉杜門謝客,躬爨以養父母。”(《明史·金鉉傳》)得罪張彝憲后,金鉉本該去杭州征稅卻稱病請假,張彝憲借口火器不合規劾之,最終金鉉被免職。都水主事馮元飏稱:“內臣當別立公署,不當踞二部堂,二部司屬亦不得至彝憲門,犯交結禁。”然而“帝責以沽名,彝憲亦慍。元飏請告歸。”(《明史·馮元飆傳》)
盡管官員們上疏的上疏,不配合的不配合,還是沒有改變崇禎帝讓張彝憲督察錢糧的決定。隨后,張彝憲與曹珖和周士樸兩任工部尚書摩擦不斷。
先是曹珖,崇禎五年春正月,叛軍孔有德攻陷登州,崇禎帝任命劉宇烈為山東總督,征討孔有德。戰事吃緊關口,工部和戶部竟拿不出錢來,鑄造彈藥所需的鉛只能提供一半。劉宇烈上疏指責工部給的鉛質量差。《明史·曹珖傳》分析,張彝憲想陷害曹珖,故意出粗鉛,還說庫存的鉛都是這樣的。崇禎帝急令重鑄庫鉛,結果發生中毒事故,三名司官死亡,不少官員因此獲罪。曹珖上疏替被張彝憲糾劾的官員求情,遭皇帝詰責,曹珖心灰意冷,連連上疏求退休,最后被準告老還鄉。“及主事金鉉、馮元飏交疏劾彝憲,彝憲疑出珖,日捃摭其隙。會山永巡撫劉宇烈請料價萬五千兩、鉛五萬斤,工部無給銀例,與鉛之半。宇烈怒,奏鉛皆濫惡。彝憲取粗鉛進曰‘庫鉛盡然’,欲以罪珖。嚴旨盡镕庫鉛,司官中毒死者三人,內外官多獲罪。彝憲乃糾巡視科道許國榮等十一人,珖疏救,忤旨,詰責……珖累疏乞骸骨歸,五月得請。”(《明史·曹珖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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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帝于崇禎五年十月“以周士樸為工部尚書。”周士樸原為戶部侍郎,也與張彝憲不和。“帝命中官張彝憲監戶、工二部出納,士樸恥之,數與齟齬。”(《明史·周士樸傳》)“工部尚書周士樸以公主墳價混匿,駙馬齊贊元劾之,削籍。以劉遵憲代之。”(《崇禎實錄》卷七)周士樸最后遭到駙馬齊贊元彈劾,被削籍為民。
崇禎五年十二月,南京禮部主事周鑣上疏,指責不該用內臣宦官插手軍事要地、錢糧重地,舉了張彝憲、王坤等人的例子。隨后,崇禎帝將其削籍為民。
反對張彝憲的,或被捕或被貶或被流放,此后,張彝憲更是耀武揚威、排除異己。“彝憲遂按行兩部,踞尚書上,命郎中以下謁見。”(《明史·張彝憲傳》)
張彝憲除了和官員們摩擦爭斗,有沒有為朝廷做點實在的事呢?答案是有的。“丙午,太監張彝憲奏省直料價積逋百萬,命工部開數,立限完納;又命戶部嚴核兵數額餉,浮餉增于何日、始于何年?逐一詳具,以憑奏聞。申軍機泄露之禁。”(《崇禎實錄》卷五)不過,高弘圖上疏指責張彝憲,正是五天前的辛丑日。五天后,張彝憲讓工部完納欠款,有挾私報復之嫌。
“甲申,張彝憲以戶工二部外逋一千七百余萬,當令科道分催。時督餉方裁,故下部院酌議。”(《崇禎實錄》卷六)崇禎六年,張彝憲查出戶部、工部欠款竟有一千七百多萬兩。“時中官張彝憲言天下逋賦至一千七百余萬,請遣科道官督征。帝大怒,責撫按回奏。淑泰言民貧盜起,逋賦難以督追,不從。”(《明史·范淑泰傳》)雖然兵科都給事中范淑泰的解釋未被皇帝采信,但是部院最后的討論結果也未如崇禎帝所愿。“甲申,上以戶、工二部外逋一千七百余萬,當令科道分催。時督餉方裁,故下部院酌議。部院請但查參完負,罷不遣。”(《國榷》)
“辛巳,戶部言:崇禎八年新餉,除蠲荒外,約解部六百八十余萬,歲出反七百八十六萬,額少七十余萬。”(《國榷》卷九十四)如此看來,戶部確實年年虧空數十萬兩。掌全國稅糧的戶部尚且如此,其他各部的虧空也絕不會少。應該說,張彝憲作為戶工總理,確實為朝廷監督錢糧、籌備軍餉、厘清家底作了一定的貢獻。
然而,朝廷大臣極度抵觸監督的宦官,一個座位鬧得寧可辭官也不愿共事,宦官集團與文官集團的一次次爭斗、內耗,致使大明帝國日漸衰微。張彝憲籌措軍餉也只是清查賬目,壓迫官員追繳欠款,但這些欠款最終還得靠壓榨百姓獲取。竭澤而漁、民不聊生、饑民暴動……明朝一步步走向敗落。
最終,“至八年八月始下詔曰:往以廷臣不職,故委寄內侍。今兵制粗立,軍餉稍清,盡撤監視總理。又明年,命彝憲守備南京,尋死。”(《明史·張彝憲傳》)明朝亦在崇禎十七年徹底覆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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