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謠 文青部落丨當冬日的陽光普照曠野

　　□曹春雷

　　吃過午飯后，我出了公司院門，到野地走走。很快我就把自己置身在大片曠野上。放眼環顧，不見別人，只有我，匍匐的枯草、蔥蘢的麥子，再有就是幾只喜鵲，在不遠處的樹上，正“喳喳”叫。

　　它們在叫什么呢？也許和我一樣，在感慨陽光的溫暖吧。是的，陽光太暖了，連日來一直陰冷，現在突然放晴，陽光普照，讓人心情大好。這種時刻，不曬太陽，會辜負陽光的美意和熱情的。

　　走在田間小路上，我放空自己，什么也不用去想，什么也不用去做，聽從腳步就是了。此時，我可以是一株草、一棵麥子，也可以是天上的一只飛鳥。我不再是人群中的“我”。人群中，我講的話太多了，現在，我要讓心休息，讓我的嘴巴休息。走吧，讓腳步親近大地吧。

　　泥土還沒有封凍，踩上去還是軟軟的。途經一塊土地，去年冬天我來散步時，這里還是空地，長了很多苦菜，我拔了回去，做“渣腐”吃。洗凈，切碎，倒在鍋里，覆蓋一層碾過的花生，加水，小火慢燉。今年，這里卻是一片麥子了。

　　這片曠野，原來是個村莊，午飯后我常來逛逛，走街串巷，聽雞鳴狗吠，看村人三三兩兩走過。后來村子整體搬遷去了更適宜居住的地方，這里復墾成了田地。

　　沿著田埂走，曬著陽光，渾身暖融融的。在鄉下時，老人們背靠北墻，或斜倚柴垛，懷抱陽光，說著些長長短短的話。村莊的歷史便在口口相傳中，一次次復活。

　　陽光溫柔，撲打在我的臉上、身上，還有心上。一個人在人世間行走久了，心中難免有霜凍，特別是到了冬日，但這不要緊啊，曬曬太陽吧，陽光足以融化這霜凍。

　　在溫暖的陽光下，容易想起溫暖的事來。譬如說此刻，想起我的兒子來。他在家待了半個多月的時間，剛剛回到南方。兒子這次回來，給我買了一輛代步車，說天冷了，以后開車上班。我說我駕照還沒考下來呢，他說不要緊，這樣你在駕校學車會更有動力。兒子小時，我和妻子帶他去縣城玩。在商貿城里，他看上了一個玩具小車，價格挺貴，我就沒買，兒子哭哭啼啼不肯走。我照著他的屁股踢了兩腳，他才抹著眼淚抽噎著，不情愿地挪腳。今天想來，心中慚然。

　　這樣想著時，不遠處的兩只喜鵲正在麥地里散步，沖著我“喳喳”了幾聲，像是在安慰我：以前的事不必歉疚，以后努力做個稱職的慈祥的父親吧。

　　心中釋然。給兒子打電話，他說他正和女朋友在一處河流邊野炊呢，還說陽光很暖，曬著很愜意。聽到兒子這樣說，我頓時覺得我眼前的陽光更明亮了。北方和南方并不遙遠啊，陽光足以消弭距離感。

　　不知不覺走到一條小溪邊，汩汩流動的溪水旁，葦花潔白。我扯下一簇，使勁一吹，葦絮飄散。這些蘆葦的種子也許會落在另一處水洼里，明年春天扎下根、安下家來，生長出一道新的風景。

　　蘆葦旁，是一叢叢野草，和周邊那些枯萎的野草不同，它們依然倔強地綠著。我想它們和我一樣，隔著即將到來的一場場嚴寒、一場場風霜雪雨，已遙遙聽到春天馬不停蹄趕來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