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謠 文青部落丨梨花白

　　□張嘉儀

　　我認識梨樹是在五歲。

　　小時候我很笨，不會過馬路，不會看紅綠燈，還有一點，我的嗅覺是殘缺的，我聞不到梨花的香味。

　　樹長在我家那條巷子的最頭上，旁邊有個電話亭。

　　我媽常領(lǐng)我去電話亭，去干什么我不知道，在那個2元錢能買好多好多東西的年代，一張電話卡要25元，而且只能用半年。

　　我媽說，見到梨樹就是回家了。因為梨樹就種在我家的巷子口。

　　那對別人來說，梨樹是希望嗎？見到它就能到電話亭打電話。

　　有人跑那么遠來，只為了和電話那頭的人說幾句話。沒有人埋怨電話亭旁邊有一棵樹。

　　有一天我媽非常高興，那是一個有點涼的春日，春寒依然料峭，她在哈哈大笑幾聲之后掛了電話，又提起聽筒來仿佛想說點什么，禁不住我一個勁磨，她把聽筒遞到了我手里。我一只手可以握住電話筒，上面還有殘留的體溫，那是被我媽握熱了的。

　　對面有聲音，那是我聽到的第一聲電話里的聲音。

　　我媽說：“找你的。”

　　我對著那邊說：“喂，你是誰?。?rdquo;

　　后來的事情我記憶就很模糊了，只記得那天突如其來下起大雨，連帶著后來的一切都顯得那么突然，莫名其妙發(fā)育，無緣無故長大，不知怎么的就從一個小孩變成了大人。

　　時間來到2023年4月6日，我又想起了電話亭，事實上我上高中的時候，電話亭就已經(jīng)不見了。

　　我不信邪又去問公司保安，做出一定要找到電話亭的架勢，當然電話臺也行，二者的區(qū)別也就是一個有外面的玻璃罩子，一個沒有。

　　我像一根失去彈性的彈力繩，長大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漂泊在大城市已經(jīng)把我榨干了，想給我媽打個電話，想想還是算了，報喜不報憂，跟她說了她也只能干著急，而且就這點事，我自己撐著得了。

　　因此我掐著電話卡真不知道去哪了，還好保安室旁邊有電話亭，嘿，這寸土寸金的地方居然也種了一棵梨樹，保安說了什么我也沒聽清，站在電話亭前，想著到都到了，打一個唄。

　　想了一圈，打給誰呢，大中午的，朋友都在吃飯，男友估計也睡了，竟然沒有人可以打。我也不知道我出來這一趟的意義是什么，或許是這棵梨樹讓我覺得親切。想了想，給已經(jīng)拆遷的老家打個電話吧。

　　七位數(shù)的座機電話號碼早已經(jīng)不復存在，但我打過去，“嘟”了兩下，竟然通了。

　　對面是個小女孩的聲音，她問：“喂，你是誰??？”

　　2023年4月6日，今天是我第一次聞見梨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