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謠 文青部落 | 一爐煙火暖寒冬

　　□張忠報

　　氣溫一日冷甚一日，大門外那株楝樹上的葉子飄落殆盡，只剩下一些狀若葡萄的楝子依然高掛枝頭，仿佛是最后的驕傲與堅守，它們會陪伴著飽經滄桑的楝樹度過漫漫長冬。

　　在兒時的記憶中，鄉村的冬天總是那樣寒冷。每當夜里的北風吹得樹杈嗚嗚作響，每當清晨的瓦楞上寒霜冷凝，父母就會著手準備爐具了。無論冬天怎樣寒冷，房子怎樣簡陋，只要點起火爐，整個房間就會寒意漸消、暖意融融。

　　鐵制火爐的內膽是提前用耐燒的紅泥套好的，此外白鐵皮煙囪也需要提前準備，破損的煙囪需要更換成新的；舊的煙囪需要“打”一下，用一頭綁上布團的竹竿伸進去清掃煙囪內殘留的煙灰，我小時候就常幫著父親“打”煙囪，有時還會弄得灰頭黑臉。一切準備就緒，當挪入屋內的水缸結出冰碴的時候，也就是開始在房間內點爐子的時日。鄉村人都比較節儉，不到寒冷結冰的時候，是舍不得燒炭點火爐的，因為每年購買煤炭總需一筆不小的開支。

　　在暖氣和空調都沒有普及之前，我所生活的鄉村總是依靠火爐和煙囪來取暖。火爐一般安置在堂屋的中央，煙囪也是傳導熱能的主要設備，因此，煙囪會盡可能地長一些，只有這樣，爐火的熱能才會得到最大的利用。

　　冬天燒水做飯都是在火爐上進行的，所以室內散發的水蒸氣比較多。那時我們住的是磚瓦房，在特別寒冷的日子，每天早晨，門窗的玻璃上都會結上一層厚厚的霜花，那是寒冷和溫暖在交界處衍生出的美麗。我小時候特別喜歡看那些霜花，總感覺它們是那樣冰清玉潔賞心悅目。其中有的像六角形的雪花，有的像隨風搖擺的蘆花，有的像白霜渲染的草叢，有的像白玉雕琢的珊瑚，有的如霧罩群山，有的若雪落冰河……千姿百態，形狀各異，如果用手指來回撫弄，觸摸之處就會慢慢化為水跡。

　　那時候我常坐在火爐邊做游戲，母親則坐在旁邊納鞋底。家里來了客人，也會被先引到火爐旁取暖。遠道而來的客人往往被凍得手腳冰涼、耳朵通紅，但只要搓搓手在火爐旁烤烤火，一會兒就會感到身暖體舒。

　　火爐雖然溫暖，可是一旦熄滅，房間內的溫度就會驟然降低。沒人照看的時候，母親就會加水把炭末拌成濕泥狀，然后用小炭鏟端著壓在火爐內。如果壓得恰到好處，火爐內的火就會長時間不滅，這樣既保持了室內的溫度，還節約了重新點爐需要的引火草。如果想重新開爐，只要用炭鉤鉤開壓著的火，不一會爐內又會燃燒起來。

　　即便如此，后半夜的室內溫度都比較低，母親總把新棉被鋪在我的床上，總是用玻璃瓶提前灌好熱水溫暖著被窩。而在第二天，母親會早早起來點爐子做飯，每次聽到爐子中的燃燒聲，我就感到特別溫暖。

　　多年以后我才懂得，世界上最溫暖的火爐，是父母親手為我點燃的，而記憶中那個火爐的煙火，一直溫暖著我童年中所有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