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辦公樓走廊的窗口望出去，我可以看到一片白楊林。這個季節的白楊林，有的樹葉還蒼翠著，而有些葉子已是濃郁的黃了。在藍天白云下，綠的綠著，黃的黃著，色彩斑駁，美得讓人心醉。

　　 白楊林的色彩是流動著的，幾天下來，黃色越來越多，越來越濃，濃得就像燃燒著的黃色的火，而綠呢，所占的比例是越來越小了，綠得也不那么濃郁了，過不了多久，黃會淹沒所有的綠。

　　 午間休息，有時我會下樓，出了單位的大門，一個人，到白楊林里走走。樹林的地上，已經鋪了一層落葉，有的已經干枯了，踩在上面，沙沙地響，像蠶吃桑葉。剛落下來的葉子，顏色金黃，拿一片在手上，可以清晰地看到那些縱橫交錯的“筋絡”，這是葉子記錄它與時光的一些秘密。

　　 風吹來，黃了的樹葉就會如一群紛飛的黃色蝴蝶，撲簌簌落下來。看樹葉下落的全程，就像欣賞電影里的一個慢鏡頭——落，落，落，然后輕柔地撲入大地的懷抱。這個過程，是緩慢且優美的。

　　 每次走在樹林里，踩著落葉，聽著腳下沙沙的聲音，總讓我有種恍惚感，我以為是踩在鄉下老家院子前的那片樹林里。那是片很大的白楊林，每到深秋，樹林便成了黃色的海洋。我喜歡一個人在林子里瘋跑，跌倒了也不怕，因為地上有厚厚的樹葉。

　　 更多的時候，是串樹葉。那時家里做飯都是燒柴火。一到深秋，我就有活干了，找根細長的鐵絲，用錘子將一端砸得尖尖的，拿到林里去，專找那些大的樹葉，一個個拾起來，串在鐵絲上。如有色澤特別飽滿的好看的葉子，我就揣進衣兜里，拿到學校夾在書本里當書簽。

　　 用不了多長時間，鐵絲上就串滿樹葉了。我將鐵絲彎成一個圈，就成了一個金黃色的花環了?？吹郊依锏拇稛熒饋頃r，我就將花環挎在肩上，雄赳赳氣昂昂地凱旋。那時母親正在灶前燒火做飯，我接過母親手中的風箱，將樹葉一葉葉放進爐膛。在紅色的火焰里，樹葉完成它們最后的涅槃。

　　 在時光的風里，我看著老家那片樹林黃了又綠，綠了又黃。我的人生也如一棵樹，在自己的春秋冬夏里，一個個老去的日子漸次掉落，一個個新生的日子撲面而來，流年似水。

　　 如今，身在異地，我走在這片深秋的樹林里，仿佛又回到故鄉，回到童年，那些蟄伏在內心深處的往事，重新鮮活起來。一切仿佛就在昨日，觸手可及。一位詩人曾說：“童年就在隔壁，推門就到。”但是，有誰，能真正推得開歲月這扇門呢？

　　 作者簡介

　　 曹春雷，省作協會員，在《山東文學》《四川文學》《人民日報》《揚子晚報》《廣州日報》《新民晚報》等刊物和報紙發表過作品，多篇作品被《讀者》《青年文摘》轉載。

　　征稿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