汶水謠 文青部落丨活成一棵菜

　　曹春雷，省作協(xié)會員，在《山東文學(xué)》《四川文學(xué)》《人民日報》《揚(yáng)子晚報》《廣州日報》《新民晚報》等刊物和報紙發(fā)表過作品，多篇作品被《讀者》《青年文摘》轉(zhuǎn)載。

　　□曹春雷

　　 突然就喜歡上了做菜。在廚房里，一個人面對那些青的綠的紅的蔬菜，用目光和它們交流，用手與它們對話，以鍋鏟實現(xiàn)進(jìn)一步的升華，最后端上餐桌吃進(jìn)肚里，完成最后的融合和統(tǒng)一。

　　這是一個清空內(nèi)心的過程，在這個過程中，把那些俗世中讓人煩擾的事情，暫時擱置門外，什么都不去想，如果非要去思考什么人生，那么就想一下，這輩子若是活成一棵菜，其實也挺好的。

　　譬如說活成一棵辣椒吧。辣椒紅艷艷的，看著就挺美。活成辣椒，就要有性格，敢愛敢恨，敢說敢做，不能做一個軟柿子，圓溜溜、軟塌塌的，沒一點脾氣，被人捏了攥了，然后扔在地上踩，還嫌咯腳。要有脾氣，但并不是壞脾氣，對不愛我的人，我拒之千里，對愛我的人，我付之以火一般的熱情。這樣的辣椒，吃進(jìn)嘴里，雖讓人辣，有時把人辣出眼淚來，但更感覺味道實在是好，過癮。

　　我在鄉(xiāng)村住時，有位女鄰居，外號“小辣椒”，誰偷了她院前的一株菜，她在街上要罵半天，但她也是個熱心腸的人，誰家兒媳不孝，她會主動上門去數(shù)落那家的兒媳。在村里，她的威信挺高。這樣的“辣椒”，讓人稱贊。

　　做一棵白菜也挺好的。雖然說在菜的家族中，白菜的地位低下——即使在鄉(xiāng)村白菜也不上宴席，但白菜的好，也是其他菜不能比的。白菜是老百姓的看家菜，冬初拔了，存在菜窖里，寒冬時就算大雪封了路，與世隔絕了，也不愁，悠悠然從菜窖里，拿出一棵白菜來，洗了切了，在火爐上慢慢燉，吃起來要多香就有多香。白菜平凡，但絕不簡單，你看它，一層一層包裹著，有內(nèi)涵。白菜是從外向里生長的，菜心一步步逐漸茁壯，雖然柔軟，但亦強(qiáng)大，風(fēng)再猛，雨再大，也撲不滅它內(nèi)心生長的夢想。

　　我有一位鄉(xiāng)下的朋友，文筆好，琴棋書畫樣樣精通，我把他看作是隱居山林的高人。有一家很有名的雜志社邀請他去當(dāng)編輯，他婉拒了。如今，他依然安居鄉(xiāng)下。他把自己活成了一棵白菜。

　　做一株藕也不錯。雖然它注定要生活在淤泥里，見不得陽光，但它并不抱怨，只是努力生長，生長，努力將莖探出泥去，把葉子浮出水面，讓莖和葉在陽光下燦爛。“出淤泥而不染”，這是古人對藕的歌頌。但我要歌頌的，是藕頑強(qiáng)的拼勁，不向命運(yùn)屈服，最終能夠開出勝利的花朵來。

　　人這輩子，不一定非要開出令人矚目、讓人艷羨的花朵，但是如果注定了平凡，那也絕不自哀，那就要活成一棵菜，扎根在泥土里，靜靜地，穩(wěn)穩(wěn)地，守著一方水土，沐浴陽光，接受雨露，雖靜默但絕不孤寂，雖平凡但絕不庸俗，一心一意，安享人間煙火，多好的生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