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端訪談丨專訪巴基斯坦總理卡卡爾

　　他認為中國是唯一的“天然伙伴”和真正的“知音”

　　他表示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依靠經濟發展而非強權武力去改變世界

　　他還稱中國式現代化的傳奇只有中國人能夠書寫

　　巴基斯坦總理卡卡爾接受《高端訪談》獨家專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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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關注國際焦點，洞察世界風云。在中國的外交關系當中有這樣一個國家：它是最早承認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國家之一，它是第一批加入共建“一帶一路”倡議的國家之一，它被中方稱作“全天候戰略合作伙伴”。它就是巴基斯坦。在巴基斯坦，人們為什么自豪地把中國人稱作最好的朋友，無論國際風云如何變化，中巴兩國總能在涉及彼此核心利益的問題上相互支持，這份獨特的情誼是如何煉成的？讓我們一起走進本期節目的嘉賓——巴基斯坦總理卡卡爾。

　　

　　王冠：卡卡爾總理，歡迎來到中國北京。

　　卡卡爾：謝謝。

　　王冠：我們了解到，您除了出席第三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閑暇時還游覽了北京這座城市。您對中國的第一印象如何？

　　卡卡爾：要說我對中國的第一印象，說實話，我很驚喜，甚至可以說被眼前的一切迷住了。我所看到的富裕、發展、基礎設施，無論是道路建設還是高樓大廈，都讓我印象深刻。

　　王冠：您讀過關于中國的著作，這次來到中國，哪些地方和之前讀到或想象的不一樣？又有哪些印證了您此前對中國的了解？

　　卡卡爾：的確，越接近中國，越發現對它了解得還不夠多。中國的內涵博大精深，在關注、接觸和擁抱中國的過程中，它的奧秘會在你面前徐徐展開。要從整體上認識中國，才能領略到中國的一點一滴，即便如此，你也很難真正領悟到中國的潛力與美妙。我覺得作為一個民族、一個國家，我們對中國的了解還需要加深。中國真的是博大精深！

　　王冠：您說過一個國家在尋求解決方案時考慮本國國情是很重要的，中國改革開放已有40多年，您如何評價中國式現代化之路？

　　

　　卡卡爾：這是最令我著迷和吸引我的模式之一，我在不斷地探索，努力研究，但我仍然覺得，我對中國的了解還是十分有限。中國式現代化獨一無二、前所未有。我從沒見過人類歷史上有哪個社會能取得如此巨大的飛躍，這種后來者居上的傳奇只有中國人能書寫。

　　

　　王冠：的確。卡卡爾總理，您出席了第三屆“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的開幕式。在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提出十周年之際，習近平主席在會上宣布了中國支持高質量共建“一帶一路”的八項行動。習主席的提議帶給您的最大感觸是什么？

　　卡卡爾：我從習主席的講話中看到了一種自信。他有足夠的信心向世界提出這個倡議：征途在前，有一條通往進步、合作與協同發展的道路。他呼吁世界各國與中國攜手并肩，砥礪前行。我也期待巴基斯坦成為中國提出的“一帶一路”倡議共建進程中非常重要的合作伙伴。我認為這對巴基斯坦來說是一個歷史性時刻。習近平主席在“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開幕式上的主旨演講對巴基斯坦來說意義重大，是經濟學家所說的具有“大推動”價值的歷史性時刻。我認為它與每個國家、每個民族都息息相關。當前，巴基斯坦需要大力推動其社會結構、治理結構、城市規劃的轉變，實現從19世紀模式向現代化生活方式的轉變。如何實現這一點呢？機會正悄然來臨，習近平主席的宏偉理念邀請我們抓住機遇，我們也決心抓住這個機遇。

　　中巴經濟走廊是中巴關系的里程碑，也是巴基斯坦在10年前緊緊抓住的發展機遇。

　　

　　作為“一帶一路”重要先行先試項目，自啟動以來十年間，中巴經濟走廊從愿景一步步變為現實。一座座清潔電站竣工投產，一條條寬闊大道連通南北。拉合爾橙線軌道交通助力巴基斯坦步入城鐵新時代，靠泊瓜達爾港的巨輪助推巴基斯坦駛向發展的藍海。

　　

　　截至2022年底，中巴經濟走廊已經為巴基斯坦帶來254億美元直接投資，創造15.5萬個就業崗位，新增510公里高速公路、8200兆瓦電力和886公里國家核心輸電網，為巴基斯坦基礎設施互聯互通和工業化奠定堅實基礎，有力促進巴基斯坦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

　　十年來，中巴經濟走廊已經邁入高質量發展新階段，向農業、礦產、科技、信息技術等領域拓展合作，將推動共建增長走廊、民生走廊、創新走廊、綠色走廊、開放走廊，為兩國乃至地區的和平繁榮作出更大貢獻。

　　

　　王冠：今年是中巴經濟走廊啟動十周年。經歷過挑戰，但有關各方一直在積極克服挑戰，加速推動中巴經濟走廊的建設。您曾在家鄉俾路支省任職多年，您最期待看到家鄉的城市建設、經濟狀況、社會面貌發生怎樣的轉變？

　　卡卡爾：早期收獲項目，即中巴經濟走廊的第一階段建設已經圓滿完成。我們建成了瓜達爾港，完成了部分公路和機場的建設，開發了一些能源項目。巴基斯坦是一個能源匱乏的國家，但現在我們已經能生產并向國家電網輸送約8000兆瓦電力。民生持續改善，為普通民眾，特別是俾路支省居民，以及巴基斯坦其他地區的民眾帶來了實實在在的好處。我們期待中巴經濟走廊建設從第一階段進入第二階段，這當然也取決于巴基斯坦當地，尤其是特別經濟區的工業化轉型及產業的多樣化發展。我們樂觀地相信，第二階段建設將為巴基斯坦的民生、就業以及基礎設施建設帶來更加深遠的影響。

　　王冠：在“一帶一路”國際合作高峰論壇上，聯合國秘書長安東尼奧·古特雷斯向大會致辭，來自拉丁美洲、東南亞、非洲等地區的領導人也做了演講。是否有哪個瞬間讓您感嘆，這正是“一帶一路”倡議的效用和價值，給世界人民帶來了真正的影響？

　　

　　卡卡爾：是的。關于“一帶一路”倡議有很多不同的說法。當我注意到高峰論壇與會人士的代表性時，如你所說，有美洲、歐洲、東南亞和非洲的代表，我真真切切地意識到全球互聯互通的愿景正在變成現實。無論是海上、陸地還是空中，夢想正在成為現實。這可能是前所未有的。在有記載的人類歷史上從未出現過擁有如此規模、如此深度的物理上的互聯互通，這無疑會促進各種文明與文化的交融相通，進而使各國間的人文交往更加多元化。不僅如此，我認為包容性也將成為一種新常態，無論是對不同地區、不同民族的包容，還是對不同種族的包容。這種新常態正是“一帶一路”硬聯通的產物。

　　王冠：總理先生，許多人認為共建“一帶一路”倡議是面向未來的中國方案，是中國式思維、中國理念的縮影。您認為共建“一帶一路”倡議與以往的多邊機制相比，有哪些獨特性？

　　卡卡爾：我認為，最大的區別在于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依靠經濟手段，而不是強權武力去改變世界。無論是在全球范圍內，還是在地區范圍內，中國并不想通過共建“一帶一路”倡議來打造單一的文化認同。這一中國范式的最大優點在于，它深深扎根于中華民族的身份認同、文化認同和歷史認同。但與此同時，它看到差異，尊重差異，不因差異引發仇恨，而是兼容并蓄。

　　王冠：您同習近平主席舉行了會見。您認為習近平主席是一位什么樣的領導人，從他的治國理念、過去十年中國的發展成就以及他所提出的三大全球倡議來看？

　　卡卡爾：我從習主席的行為舉止中看到了他的熱情。他是一位智者，在他身上能看到海納百川的胸懷。我們應該從他的領導力中汲取更多啟發，他身上有太多值得學習的地方了，我也一直渴望向他學習。

　　王冠：我聽說您此行不僅訪問北京，還會到訪位于中國西北部的新疆維吾爾自治區烏魯木齊市。為什么選擇新疆，期間會有哪些安排？

　　卡卡爾：新疆與巴基斯坦北部的吉爾吉特－巴爾蒂斯坦地區相鄰。在我看來，烏魯木齊是連通中國與巴基斯坦的重要陸上樞紐，是絲綢之路的必經之地。所以要復興古絲綢之路，我認為必須通過新疆。我們也可以由此開展旅游合作，不只是在這一地區，還可以聯通巴基斯坦其他地區。

　　王冠：給我們介紹一下巴基斯坦的旅游景點吧，今年正是中巴旅游交流年。

　　卡卡爾：巴基斯坦有很多旅游景點。我們有高山、沙漠等各種各樣的自然景觀。我們也有許多佛教考古遺址，有些已經有幾千年的歷史，非常獨特。

　　王冠：巴基斯坦在對華關系上一直保持著高度的戰略共識和政治共識。兩國建交幾十年以來，高層互訪始終頻繁，比如您此次訪華。這樣的戰略共識從何而來？為什么巴基斯坦在對華政策上能夠保證高度的戰略一致？

　　

　　卡卡爾：作為一個國家，巴基斯坦會考慮本國在安全、政治和經濟上的合理權益。在所有這些問題上，中國是我們唯一的“天然伙伴”。我們雙方利益交融，對全球事務有一致的看法。這拉近了巴中兩國的戰略關系。這也是為什么所有政治派別、國家機構、社會層面，在涉及對華關系問題上，我幾乎沒有聽到或看到不同的聲音。

　　

　　王冠：是的，我在那里感受到了。當我在巴基斯坦看到當地的報刊，比如《國家》雜志、《黎明報》，或者收看GEO電視臺報道，無論是烏爾都語、英語還是其他當地語言，當我詢問我的翻譯時，他們會告訴我幾乎相同的說法，即巴基斯坦媒體會以富有建設性、細致入微的方式報道中巴關系。

　　卡卡爾：確實如此，正如我此前所說，無論是就國家利益、社會利益而言，還是基于巴基斯坦面臨的安全挑戰，我們能想到的“天然伙伴”，有能力、有意愿幫助我們的就是中國。談到我們面臨的經濟挑戰，誰能成為我們可靠的伙伴？答案還是中國。幾十年來，巴中關系不斷發展。這種戰略一致性鞏固了我們的對華政策，可能不只是我們，還有我們兩國對彼此的政策。

　　

　　1951年5月，中國和巴基斯坦正式建立外交關系。70多年來，中巴兩國在世界變局亂局中相互支持、砥礪前行，建立了獨一無二的“鐵桿友誼”。

　　中巴友誼扎根民眾，兩國人民總是在對方遭遇困難時第一時間伸出援手，患難與共、守望相助。2020年初新冠疫情暴發，巴基斯坦將全國醫院庫存的口罩捐贈給中國。2022年巴基斯坦遭受特大洪災后，中國第一時間提供全政府、全社會、全方位的援助，援助總額居各國首位。中巴友好在兩國已是全民共識。

　　王冠：中巴兩國人民間的情誼在一次又一次的守望相助中得到驗證，您認為中巴兩國之間民心相通的背后是什么？比如，去年巴基斯坦不幸遭遇了嚴重的洪災，中國有一名小學生把她所有零花錢都捐給了巴基斯坦朋友們。她說之所以這樣做，是因為2008年她的家鄉四川發生大地震時，巴基斯坦將所有的戰略儲備帳篷都捐給了中國。

　　

　　卡卡爾：甜蜜的善舉。我記得那個可愛的小女孩。這不僅是我們幫助你們，或者你們幫助我們，更是巴基斯坦與中國人民靈魂深處的共鳴。小女孩這樣做的時候可能不會想到幫助其他國家這些概念，這是從生活環境中耳濡目染的東西，影響著人們的交往方式。所以我說巴中兩國人民稱得上是“真正的知音”。

　　王冠：真正的知音！

　　卡卡爾：是的！

　　王冠：全天候戰略合作伙伴關系是中巴兩國對雙邊關系的外交定位，在這個稱謂之下，我們可以看到兩國民心相連。我曾到巴基斯坦采訪，回來后經常跟身邊的中國朋友開玩笑，說我在巴基斯坦被巴基斯坦人的熱情好客“挾持”了。

　　卡卡爾：這正是我要說的，這并不是少數人的行為。它不是少數人出于個人的熱情所以對你盛情款待，而是巴基斯坦整個國家集體精神的反映。

　　王冠：那么展望未來，您會希望如何進一步增強中巴兩國人民之間的交流，增進您所說的兩國人民“心靈深處的共鳴”？

　　卡卡爾：我覺得在文化方面，無論是交流項目，還是學者、智庫間的交流都應該更加頻繁。旅游領域的合作也非常重要。除此之外，媒體也是現代社會的一個重要媒介。我們可以一同編寫音樂、戲劇，可以制作歷史紀錄片來記錄兩國歷史、講述兩國英雄的故事。合作還可以有很多。

　　王冠：巴基斯坦聯合通訊社最近與我所在的中央廣播電視總臺簽署了合作協議。總理先生，我想跟您確認一下，您曾經也是巴基斯坦一家英文報紙的專欄作家，對嗎?

　　卡卡爾：你的功課做得很到位。

　　王冠：您如何看待中巴兩國媒體與新聞界的合作？

　　

　　卡卡爾：這方面的合作非常重要。正如我之前所說，我們要促進多元文化之間的互鑒、不同媒體間的交流，這包括數字媒體、電視媒體，內容創作、信息傳播等多方面。

　　王冠：我們正身處于一個復雜多變的時代，比如歐亞大陸上的危機和中東沖突的升級。您認為未來的世界秩序將如何演變？

　　卡卡爾：當前的世界秩序是在布雷頓森林體系和多邊金融機構的基礎上形成的，這一基礎定義了全球的某種政治制度。這些政治制度被視為絕對的真理，但其實正在演變為教條主義，這或許就是問題所在。我們應該對世界各地的經濟和政治體制持開放態度，這些體制多少都有其地域特點。政治體制不是普適性的“成衣”，而應該適應不同現實“量體裁衣”。這樣一來，我認為許多地方性、區域性甚至全球性的沖突能以更務實的方式得到解決。

　　王冠：總理先生，您曾是學者、政治家、議會議員，現在擔任巴基斯坦總理，您會如何向世界介紹今天的巴基斯坦？

　　

　　卡卡爾：巴基斯坦是諸多歷史變遷的見證者，而這些歷史變遷也影響了巴基斯坦人的精神與思維、價值體系和信仰認同。巴基斯坦是一個多元的國家。過去近300年的時間塑造了巴基斯坦人獨一無二的特性，我們有多元的宗教，包括印度教、錫克教、基督教，還有更多的穆斯林人口。這種多元化提升了巴基斯坦的包容度，對文化和宗教信仰的包容會吸引各國人民前來了解巴基斯坦這個國度。

　　王冠：非常感謝您，尊敬的卡卡爾總理先生。

　　卡卡爾：感謝。

　　王冠：謝謝您。

　　

　　很高興能夠與中國最具傳播力的媒體之一分享巴基斯坦的故事，共話中國轉型之道。——安瓦爾·哈克·卡卡爾

　　

　　曾經長期擔任大學教授的卡卡爾總理的學者氣質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他認為中方提出的全球倡議的獨特之處在于通過經貿互通和人文交融來連接世界，而不是通過強權政治和堅船利炮。他用“靈魂深處的共鳴”一詞來形容中巴兩國人民之間的情誼，還說相信中巴兩國的鐵桿情誼會一直延續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