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青·鄉(xiāng)愁丨一窗泰山青
□許超
我家北面的窗可以望見泰山,我時常坐在窗前,隔窗望山。
春天的時候,天空是一種透亮的藍(lán),云朵也像棉花糖一樣,白得軟綿綿的。窗中的泰山,起初是墨綠色的,但很快便“春風(fēng)又綠”,陽面山峰上萌出一層淺淺的嫩綠。隨著時間的推移,這層嫩綠變得青翠、稠密,到暮春時節(jié),已連成毛茸茸的一片,蓋在黯淡的墨綠之上,透出新生的活潑與靈動。
等這一層青翠與大片墨綠融合,窗中的泰山變得深綠時,夏天就來了。夏日天空的藍(lán)會淡些,仿佛是被炙熱的太陽曬脫了色,晴天時常常萬里無云,陰天時則布滿積雨云,沉重壓抑。這時,泰山上那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綠影就會悄然涌上我的心頭,留下一絲清涼。
秋日天高氣爽,我家這一窗山景,也愈發(fā)清晰起來。碧空萬里如洗,偶有白云如煙,輕盈縹緲。天氣一日冷似一日,秋風(fēng)裹著枯黃滲入了那片濃綠,綠變暗了,變少了,泰山再次黯淡下去,青灰的泰山石成了主角,一下就吸引住了人們的目光。泰山石堅硬、古樸、凝重,有著渾厚的身軀和蒼勁的紋路,它的基調(diào)是灰色,但隱隱透著綠意,仿佛融入了山中草木溪水的精魂,故而能在蒼穹下屹立萬年,安守一方。
北風(fēng)呼嘯,當(dāng)樓下近處的樹木都變成光禿禿的灰黑枝干時,窗中的泰山也靜默了。藍(lán)天與白云仿佛隔得很遠(yuǎn),只待一場雪為泰山帶來別樣的生命力。戴著白色絨帽的山峰,披上白色紗衣的山體,讓沉睡在窗框中的泰山,又動人起來。
陸游在一首《雜感》中寫道,“山可一窗青”。春花秋月,夏蟬冬雪,四季更替,周而復(fù)始。泰山仿佛已與窗戶融為一體,變成了一幅鑲嵌在墻中的水墨丹青。它以青灰色的山石與墨綠色的植被為底,由著溫度和氣候的畫筆為其涂抹深淺不一的變化,在四季輪回中煥發(fā)多樣的魅力。
當(dāng)我望著這一窗泰山時,常常被它的美麗所折服。“我見青山多嫵媚,料青山見我應(yīng)如是”,這是屬于辛棄疾的浪漫。我試著想象自己仰望泰山、泰山也俯視著我的畫面……泰山曾令杜甫發(fā)出“會當(dāng)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感嘆,眾山在它面前都只能稱小,況我一人乎。億萬年前,泰山便佇立于此,一個寒暑對它而言不過一瞬,人生百年也只如彈指。
泰山于我,是一窗風(fēng)景、一種寄托;我于泰山,卻小如微塵、渺如蜉蝣。這樣一想,頓生天地蒼茫浩渺、人生須臾超脫之感。宏大與微小共生,恒久與短暫并存,自然之偉大與美妙便在于此。
這一窗泰山青未了,是我窗中的青綠;而我,又何嘗不是泰山眼中的一粒浮世微塵呢!
此刻,我抬頭與窗中泰山兩兩相望,雨后初晴、云煙繚繞的泰山仙氣四溢,我托腮凝望,坐對一窗泰山青,悠悠然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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